离开家乡的人都想家,尤其是居住在海外更是如此。我家中订有一份台湾的大报纸《联合报》,有关大陆来的消息我都篇篇看,遇到山西的新闻让我异常欣喜,《山西吉县朱朝辉机车飞越黄河》、《十八具佛头重返山西》在《联合报》上发表后,我立即剪下来寄回家乡,和亲人分享快乐。前些时候,俊英侄子给我寄来几本《寿阳家》,见到“寿阳”这两个普通的汉字我欣喜若狂,在《联合报》上看到“山西”我都高兴得不得了,居然眼前出现本介绍家乡的书,此时此刻我感到这本书的珍贵。从头到尾多次翻阅,书中许多地名以及我在那里所经历的一切仍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。
在《寿阳家》上看到了我非常熟悉的村名上峪、段王,它离我们放马沟很近,是我常去的地方。正月十五前后我们十几个青年人一起去上峪看戏。正月十五这天段王耍龙灯放焰火,村上除老年人外都要去观看。焰火有两种,一种架火,点燃后,由上而下,可放射出五颜六色的火花,很壮观,也很耀眼,大约两小时才可熄灭。另一种叫锅子火,也是五彩缤纷,可冒出二丈多高灿烂夺目的各色火花,颇受大家喜爱。龙灯在夜暗中飞舞,真像一条活生生的飞龙。还有县太爷观灯,县太爷及夫人骑着毛驴检查住家大门口的灯笼,发现灯笼不亮,罚旱烟二锅(早年家乡抽烟者用烟草丝,一包约半斤重),县太爷和夫人拿的是特制的大烟锅足足可装四包烟丝。一个晚上观灯下来,扮演县太爷者,会收到许多包烟丝,对抽烟的人来说是一大收获。
由正月十五想到了过大年,大年初一我大哥率领王家子嗣去拜年,第一站是王家的家谱,上香后族群们磕头跪拜。然后沿门过户向长辈拜年。当时我们发自内心的笑容是甜在嘴里,乐在心里啊!现在想起来真想时光倒流,再回到五十多年前,过一次由大哥率领王家人沿户拜年的年。在外乡过了五十多个“年”了,年年难过年年过,回想起来总觉得没有在家乡时的热闹气氛。在睡梦中还想着,回家乡再过个热闹年,这个梦可能在未来永远是个不醒的梦……
1947年,我离开了故乡,那时我19岁,多少年来一直怀念我的父母。在《寿阳家》上看到“南燕竹”这个村名,父亲和母亲的音容笑貌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。早年南燕竹有个染布厂,母亲织出的白布由父亲送去染色。我母是纺织专家,她能在微弱的月光中,纺出粗细一样的棉纱线。坐在织布机上,眼睛不看,只听织布机“吱咯”一响,棉布从另一端一寸寸地落下来,想母亲在当年的织布中,看到自己织出来的布内心有多少喜悦和成就感。殊不知从棉到布要花多少时间和心血。于是想到母亲和嫂辈们,他们的一生没有半点享受,只有付出,怎能不令人怀念!
在《寿阳家》上又看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:重修“朝阳阁”。时隔一年后,侄子俊英打来电话说:他与同学弓国柱先生回到县城看到“朝阳阁”已修好。父亲早年同我说:“锦州的狮子应州的塔,比不上咱寿阳的朝阳阁……”。因此“朝阳阁”三个字从小给我的印象很深。在县城念书时,凡学校参加任何集会,都要排队出城(东门)往北向南走,再转向东,就出了朝阳阁。现在重修起来好,这是个有意义的古建筑。过去咱们老家有不少规模宏伟的庙宇,如段王的罗汉寺,上峪的摩林寺……
看了《寿阳家》,想起了许多往事,感觉就像回了家。
作者王嘉福,山西寿阳人,88、89年两次回大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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