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进党在台南市议会明明拥有过半优势，却未能赢得议长；台南市长赖清德对此怒不可遏，宣布在司法未厘清买票疑云前，绝不踏入议会，以“捍卫台南人的尊严”。遭到背叛的滋味确不好受，但赖清德如此大动作杯葛议会，究竟会收到什么效果，他必须先想清楚。

    赖清德不妨看看甫连任的美国共和党籍众院议长贝纳的故事，他刚刚经历了和赖清德类似的遭遇。共和党去年底在期中选举大胜，在众院共攻下246席，远远超过国会半数席次。照理说，已经当过两届议长的贝纳要连任应不成问题，但本月七日投票结果，他只拿到216票；在开票过程，有25名共和党议员摆明反对他继续担任议长。这次事件，被称为美国国会史上百年来最大的“反叛”。

    公开抵制贝纳的共和党同志，主要是右翼的保守派议员，尤其是与茶党运动走得较近的一群。原因是，他们不满贝纳在削减政府支出及对抗奥巴马的移民、健保政策上，态度不够坚定与强硬，甚至几度和奥巴马妥协，引发右翼选民不满。因此，在佛罗里达州共和党议员卫斯特发起了“开除贝纳”运动后，不少同志如响斯应，弄得议长选举风声鹤唳。由于众院议长选举是采取“唱名”制，议员逐一被叫名起立后说出自己心目中的议长人选，这些保守派议员当着电视转播镜头公然表态造反，不必玩什么“亮票”的游戏，当然也毫不担心共和党会开除他们党籍。

    当民进党正在秋后算账开除“跑票”议员，以及赖清德正以“买票”为由拒赴议会报告之际，这次美国众院的共和党“反叛事件”，值得台湾地区“朝野”参考。稍早，在蔡英文下令“亮票”及“开除”的三令五申下，各地民进党议员仍纷传跑票；可见关键不在亮不亮票，问题在“党纪”不敌利益，以及地方民代对党的忠诚日渐薄弱，不在乎有无党徽加持。再进一步说，党员选举议长，是否应该唯“党意”是从，而不容许任何个人的自主意志存在？从共和党这次的“反叛事件”，得到的是不同答案；美式民主，更不可能以议员“跑票”为由，随便开除其党籍。

    就事论事，台南议会若确有贿选情事，司法当然应该彻查到底；但在司法调查结果未出炉前，赖清德要用“拒绝出席”的方式杯葛议会，恐怕不是合乎民主政治常规的作法。赖清德固然享有很高的民意支持，但现代民主政治毕竟是以“议会政治”为基础，由议会对市政府进行各项必要监督；即使若干议员可能涉及不法，但就体制而言，“议会”的机制与功能不应该被一人抹杀。赖清德宣称他要跳过议会，“直接面对市民监督，毁誉由我承担，尊严还给台南”；这番话说得漂亮，但如此随意否定整个议会的存在价值，岂非践踏了那些无涉不法的议员及其背后代表的民意？再说，连接受议会的体制监督都可以说不，却奢言“面对市民监督”，请问市民监督的管道和信息在哪里？

    值得注意的是，赖清德在议会之所以遭到民进党同志“背叛”，根据地方的说法，是他执政态度过于高傲不群，以致同党议员都觉得难以和他合作，因而才会发生“跑票”事件。这和贝纳遭到共和党同志公开造反相较，情况并不全然一样；但不论是意识形态的差异，或是政治现实的计较，都是政治人物在问政过程中必须面对、也必须处理的问题。无论如何，像赖清德这样，使出“拒赴议会”的杀手锏，也许会赢得一些民粹的掌声，却非成熟政治人物的最佳选择。

    贝纳在同志的反叛声中保住议长宝座，让人看得惊险，他自己也赢得尴尬。这种众声喧哗的现象，其实也是美国政治近年左右两极化发展的困境之一，两党都同感棘手。但贝纳在当选后，发表了一段谦虚而有诗意的简短演说，或可供赖清德参考。贝纳说：“作为议长，我只期盼，我们不采取难堪的方式面对歧见；我将尽力协助大家达成任务，以为回报。”

    政党政治，争议在所难免，但成熟的政治人物以推动政治过程的圆满为已足，而不是以自我彰显为最高目的。

来源：台湾《联合报》

责任编辑：邱梦颖